吃完饭从奶奶家出来遛着弯回家。奶奶家是带着一个小院子的四合院，从马路边上的一条小道可以拐进来。小道边上有很多年前造起来的矮矮的平房，也有这几年翻修好的小洋房。昨天下了场暴雨，雨水把漂浮了几天的无依尘埃洗刷得干干净净，深呼吸一口还带有黏腻的水汽。我抬头望望天空，月亮早就升起来了，星星零星几颗散着。我就望着天，一边走一边看，看久了便低头揉揉眼。偶尔瞥见小道旁用土和石块建起来的小平房前不大的空地里坐着个老头，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制服。他脚边杂草丛生，有几簇黄得打蔫。花白的头发，身子也佝偻着，脊背抵在土墙上。他抬眼望着月亮，挂在门前铁丝上的衣服晃晃悠悠。他的老伴几个星期前刚去世，那天我也是迈着步子朝奶奶家走，却发现窄窄的道上站了十多个人，衣服有灰的有黑的有白的。那个老头愣愣地坐在人群中间，垂着头不知在发什么呆。后来我才知道，是他老伴走了。我对他们这对老夫老妻的印象不深，除了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奶奶家，路上几只野狗朝着我吠，我害怕，略略往后缩着。他的老伴就颤巍巍地从矮房里出来，拿着拐杖朝那些狗挥动，一路颤颤悠悠的，还不忘招呼我快走过去，别怕。还有一次从老一辈口中听说，他们俩跟自己孩子要求去养老院，不耽误小孩的生活，没必要每个星期象征性地来看看他们。结果一个月后这俩人还是被接回来了，只不过更久地不出门，更久地发着呆。没撑到一起走完余生，对阴阳两隔的另一方是残忍至极的。五六十年漫长的岁月就此终结，他也许撑不了多久。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可能还会整夜整夜地看着星星，很短暂的无聊日子，得发发呆才能尽早再遇到你吧。